他之所以每天把玩观摩,把他们细心供奉,并不是因为他有多珍惜,而仅仅因为这是他必须背负的责任。
打开摆放甲骨的房间门,陈道藏则来到商朝的窝,一间撑死也就十六七个平米的房间,遍地都是书,而且你绝对找不到《达芬奇密码》或者《易中天品三国》这类畅销书,全是一些稀奇古怪生僻晦涩的书籍,其中不乏已经书页泛黄的线装书,本来照道理说看到纤毫不染的商朝会觉得他会把房间整理得井井有条,这么满地书籍杂乱无章的场景还真出人意料。
“一如既往的乱啊。”几乎没有立足之地的陈道藏感慨道,他必须小心翼翼不去踩到那些很多他都未必听说过书名的诡异书籍。
商朝轻轻一笑,轻轻将床上一本葛拉西安的《智慧书》放到一边,以便给陈道藏腾出位置坐下,闭上眼睛,伸出两根修长手指随便从床上一堆书中抽出一本,翻到一个折页,道:“我马基雅维利的《君王论》,这一页是‘第八章——关于依靠邪恶之道取得君主国的人’。”
陈道藏不用去看商朝手中那本书都知道这家伙所说都是正确答案,这就是商朝强大到令人发指的地方。
“乱中有序,一切尽在我的掌握之中。”
商朝淡然道,平静而自负,缓缓将那本书随手丢到一个角落。
“得,少跟我得意。”
陈道藏大笑,不由分说揉了揉这家伙的脑袋,商朝的头发顿时被他弄乱,后者也不生气,无可奈何地收拾残局,这种事情除了陈道藏再没谁敢做,融子也不会如此“太岁头上动土”,基本上商朝和融子属于井水不犯河水的两个人。
“带她来看你的这堆传家宝你没意见吧?”陈道藏点了根烟,跟商朝他可从来都是肆无忌惮的作风,而且他也很喜欢商朝这家伙无奈的表情,也许是陈道藏觉得那个时候的商朝才最“人性化”吧。
“没有。”商朝轻笑道。
“真是个聪明的孩子啊。”陈道藏感慨道。
“她让我想起一个人。”商朝冷笑道,桃花眸子盛满清冷意味,算不上恼怒,却远不是和善的眼神。
“爱屋及乌不好,恨屋恨乌就更不对了。”
陈道藏夹着那根烟,吐出一个烟圈,然后另一只手又揉乱了商朝刚刚整理好的头发,神情逐渐略微不自然起来,最后自嘲轻笑道:“其实不能怪长生那孩子,如果不是我教她那套剑走偏锋的邪门歪道,她也不至于离我们越来越远,再者我对她的付出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索取回报,所以这几年一直谈不上愤怒或者恨意,有的也只是偶尔的遗憾罢了。”
“纳兰长生,一个曾经连姓都是因为你一本《纳兰词》而改为纳兰的傻女孩,一个无知父母仅仅寓意活久一点而取名‘长生’的女人,没想到竟然就有了‘纳兰长生’这么个清雅名字,道藏,我现在都觉得滑稽,还有,你别跟我来虚的那套,什么遗憾不遗憾的。”
“是啊,我在遗憾当年咋就没把她的后庭花也给开发了,说起来那娃还真是个水灵的女人啊,真不知道现在出落得多少惊心动魄了,早知道那个时候就夜夜笙歌翻云覆雨了,唉。”
陈道藏大笑着叹气道,最粗秽低俗的言语,却掩饰不了他眼神中的黯淡和失落,确实,那个孩子,倾注了他大量的心血,哪怕是一件玩偶一般的玩具离家出走了,主人也会不舒服吧?
商朝沉默不语,神情冷峻。
毕竟这个纳兰长生,是他第一个看错的人,而且还是个曾经傻到差点被人肉贩子卖掉、连六层楼房以上建筑物都没见过的女人。